星期三

【老綁的唱片行筆記】June to July, 2018

2018-06-05

耕者十年,前日得知又一位人客往生。這是第三位與我很好的人客(離世),耕者是熟客制,願意擱來的人客,都能包容我的直言不諱。回想起來,我很榮幸,在他們人生最後階段,提供黑膠唱片,使他們在精神生活,得到幫助和喜悅;當然,我也從他們身上學習到許多,待人接物、做人處事。

我是『來自台北的台南人』,跟時下『來自台南的台北人』,剛好相反。耕者開幕,好多台北朋友們慶賀,但是我知道物換星移,會逐漸和北部朋友疏離,就像我現在全心聽著古典樂,對於新發行的搖滾樂、電音,已越來越陌生。

耕者的常客,我是敬重以對,這不是恭維,近年,我都向人客明示暗示『只有專業、沒有服務』、『只有改變需求、沒有滿足需求』,因此熟客對於我的推薦,要能夠接納,並且尊重,所以上文說:願意擱來的人客,都能包容我的直言不諱。

願意把實話聽進去的人客,我是十分尊敬的,為了表達我的尊敬,通常我會特地為熟客保留他們尋尋覓覓的黑膠,但是這位人客,他與我建立的關係更深,有一回,我買了留聲機模型,只能裝飾,其中一台目前在耕者的黑膠櫃,另一台,我就送給這位人客。

時間一久,淡忘了。去年人客生病,我們更少聯絡,前日,在人客公子的臉書,得知他往生,神主牌的祭桌,置放我送他的留聲機模型。看到照片那一刻,情緒起伏,我開始激動,與他結緣的這段時間,往事一幕幕,浮現腦海,在心頭翻攪,是什麼因緣際會,能夠讓我結識這麼好的人客,傾聽他的人生故事、暢談音樂音響,我痛失一位好人客,身為一家熟客制度的老綁,這種失去人客的痛,不是一般人能夠瞭解的。

看著他寫給我的尋片單:Charlene 的 I've Never Been To Me,想起第一次見面,我問他:『黑膠唱片是一個很大的錢坑,你為什麼要投入?』他說:『黑膠唱片在我的心裡,從未消失過,我年輕時非常愛聽黑膠,但是子承父業,為此我做了許多犧牲,其中之一就是無法再專注於黑膠,現在已交棒給後輩,我也重燃與音樂為伍的年少夢想。』

聽到他這麼說,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,每天起床就是聽音樂,直到睡前。提筆至此,卻也感慨無限,人生,就在百忙之中流逝,當我們回頭,想要認認真真的擁抱音樂,甚至是所愛的人,多聽一分鐘、多擁抱一次、多流一滴淚,都變成奢侈。

陳大哥,很高興認識您,也很謝謝您,因為每次您坐下來,聊的都是父親、太太、公子,我就越敬重您,我們有緣,下輩子,如果您不棄嫌,阮在音樂路上,相伴作夥行。

2018-06-13

來自北部寄賣盤商,每月進貨耕者 2-3 次,分別在月初及月中。老綁收到貨之後,與老綁娘一起:

1) 仔細檢閱片況
2) 將各級片況分類
3) 填寫便利貼紙,註明片況、版位、價格、評價
4) 拍照、存檔
5) 通知熟客
6) 上架

每一次進貨,皆因循上述步驟,耗時一週。因此,店面大部分時間是凌亂、處於工作狀態的,常客就會曉得,耕者不是適合拍照、觀光、打發時間的店,因為每月有兩週的時間,耕者在處理進、退貨,另外兩週的時間,老綁和老綁娘在消化、聆聽這些黑膠唱片。

有許多新人客、觀光客,對唱片行,帶著好奇和想像,光臨之後,發現事與願違:凌亂、處於工作狀態的店面,忙碌不暇的老綁、預約的常客。對於好奇的觀光客,我們無法提供服務,能力有限,我們全心專注在常客。

例如他們近日器材更新、購片的聆聽心得、版本比較、進階的音樂類型、新到貨推薦、各種問題的釋疑。

這是我們最注重,最關切的重心,因為耕者有一萬張完全不同的專輯,而老綁經營耕者,就是希望把這一萬張黑膠,依照進度,逐步推薦給人客,讓他們在聆聽同時,也能夠體驗生命、生活的美好。

請注意,是推薦一萬張黑膠給常客,不是推薦一百張,也不是十張,是一萬張。

『老綁,你是笨蛋嗎?誰會買一萬張黑膠?五十張就了不起了吧!買一萬張的人,要不要去看醫生啊?』

這就是新人客、觀光客,與老綁之間的鴻溝。因為有鴻溝,所以一直鬧著笑話,讓老綁困擾不已,比方說,他們總是問老綁:你開這家店夠開銷嗎?月租多少?附近還有哪裡好逛的?裝潢很不錯喔!現在聽這個的人多嗎?最近很流行聽這個喔?

或者一直盯著唱機、一直盯著唱機、一直盯著唱機。

『喂!那是用來聽的,不是用來看的!』

老綁推薦人客買了 Jan DeGaetani 演唱 Ives 的 Serenity;老綁推薦人客買了 Janacek 的 Piano Music: On An Overgrown Path 1;老綁推薦人客買了 Pilar Lorengar;Toscanini 指揮理查史特勞斯的 Till Eulenspiegels lustige Streiche

『老綁,你千萬別活在自己的小圈圈裡面呀!你已經跟世俗脫節,與一般人越來越遠了。你上面寫的這些,我都不知道,怎麼可能買?』

『我推薦這些黑膠賣人客,他們買回去聽之後,還都來跟我說謝謝。』

『怎麼可能?太匪夷所思了!』

這就是新人客、觀光客,與老綁之間的鴻溝。因為有鴻溝,所以一直鬧著笑話,讓老綁困擾不已。對於好奇的觀光客,我們無法提供服務,能力有限,我們全心專注在常客。

例如他們近日器材更新、購片的聆聽心得、版本比較、進階的音樂類型、新到貨推薦、各種問題的釋疑。

這是我們最注重,最關切的重心,因為耕者有一萬張完全不同的專輯,而老綁經營耕者,就是希望把這一萬張黑膠,依照進度,逐步推薦給人客,讓他們在聆聽同時,也能夠體驗生命、生活的美好。

老綁跟隨每月 2-3 次的新到貨,總是有意想不到的驚喜,能夠分享給喜歡耕者常客,今晚聽了 Heikki Sarmanto 的 Suomi、Stokowski / NPO 的拉三(Symphony No3).. 有感而發。音樂,是上帝賜與人類的恩典,而黑膠,讓音樂更傳真、昇華,福至心靈。我發現越能進入黑膠世界的人,越願意傾聽,不僅會逆向思考,還要會換位思考、多方角度。

新到好多黑膠,只有聲音能夠跨越音樂藩籬,喜歡聽聲音的朋友們,耕者有一萬張完全不同的專輯,而老綁經營耕者,就是希望把這一萬張黑膠,依照進度,逐步推薦給人客,讓他們在聆聽同時,也能夠體驗生命、生活的美好。

2018-06-14

2005 年,我進入誠品音樂,提出販售黑膠唱片的企劃案,同時也開始注意所有台北市的實體唱片行。當時『駱克』唱片還未搬厝,在敦南誠品附近,走路就可以到;停睏時陣,我會到重慶南路的『啟元』、『38度C』、西寧市場的『小宋』、光華商場附近的『合友』找曲盤,2006 年『金革唱片』在中山北路開設黑膠旗艦店,離家最近,所以時常泡在金革,以及附近的『知音天堂』。

其中,『啟元』、『合友』可以找到不少經典國台語黑膠,『啟元』有大量從電台流出的黑膠,『知音天堂』則將黑膠與陶瓷藝品結合;復興南路的『王孚相機』,竟然有一堆 Jimi Hendrix 的首版高價黑膠,古亭捷運站附近,有一家很大的藝術傢具店,我買了幾百張單曲黑膠;在『38度C』地下室,亦買到許多珍貴的古典現代樂.. 這些,都是十年前的代誌啦。

每當走進一家黑膠實體店,我總是先禮貌詢問店家:哪些是我可以翻閱的?然後,開啟一段旅程,這段旅程,不是尋寶,而是透過每張黑膠唱片,明白店家經營的音樂區塊,甚至,當店家耕耘的音樂領域,是我不知悉時,除了佩服老闆的勇氣,也讓我認識到更多未知音樂,經驗寶貴。

這個經驗,必須要有勇敢的老闆,願意進口、上架,才有機會獲得,同時,也要有細膩敏感的樂友,願意花時間進行體驗。

我想再說得更白話:如果全世界有十億張專輯,而我認識其中的一萬張,我已經很厲害了嗎?把十億減掉一萬張,那都是我沒聽過的,在它們(專輯)面前,我才是恆河沙數。

在各地尋找自己認識的唱片,用最低價格購得,很好。不過,從唱片行架上,拿出自己不認識的唱片,問老闆:為什麼要進這張唱片上架?

那,更好!

所以,人客們,如果你覺得,為什麼自己喜歡的專輯黑膠,都那麼貴?也許,你應該找時間來耕者,老綁願意推薦你一些,從來沒聽過,但是都很便宜的黑膠唱片,既不會讓唱機繼續閒置,又能開啟另一扇音樂之窗,一舉數得。

2018-06-22

今晚看到胡德夫前輩臉書,針對報導者專題:『胡德夫專訪』所寫下的文字:『報導裡有不少錯誤的資訊。報導者,也只能這樣了。』

想起自己過去的經驗。

我很怕被人採訪,所以多數婉拒。來採訪『耕者』的人,是要把我這篇,納入他的豐功偉業?還是說,他真的想要瞭解『耕者』?就像是三位報導台南的人,第一位只有來過一次,第二位來過一百次,第三位則住在台南超過三十年。

我覺得『秒懂』這件事很可怕,『評價』也是,舉例說:如果你在老綁:

1) 心情很好
2) 心情很差

的時候『初次』蒞臨耕者,你會分別給予耕者兩極化的評價。

無奈的是,現代人太容易立刻給出評論。

說實在話,連我的父母,到現在都還搞不懂我,怎麼可能透過一篇專訪,就能對我下定論?我不會對報導我的人惱怒,比如說我吃素,然後來我家作客的人,就買了素蛋炒飯送給我,客人以為瞭解我,歡迎光臨,我在收到素蛋炒飯之後,卻又不高興的公開說:我連『蛋奶素』都不吃,可見得,你還是不懂我。

如果我這麼做,會把事情搞得更僵。所以要嘛,我自己在家做素食請客人吃,這就是我要一直寫文章的原因,因為我的客人吃多了以後,他們就會知道『蛋奶素』這件事。

要嘛,我只讓知心朋友專訪我,至少他問得出核心價值,而不是普世價值。耕者十年,婉拒很多採訪、演講、商業活動,得罪這麼多人,就是希望能夠遇到願意真心瞭解黑膠、願意聽老綁講話的採訪者,他要能夠吸收,耕者要傳達的訊息,並且如實寫在專訪裡。

而不是公式化的見面,問資歷、月收、客群、推薦三張、拍照.. 這些形式。我想起有一年,跟我要好的人客,他聽了我的推薦,買到很棒的古典黑膠,於是他推薦某報朋友來採訪耕者,該報記者在過程中,一直問我:『現在最貴的國台語黑膠是那些?』然後,我只能無奈,拿出自己以前買的鄧麗君,讓他拍照。

登報之後,穿針引線的古典人客,立刻前來跟我道歉,他說:『哎呀!怎麼差了十萬八千里?你怎麼不跟他解釋?還去拿國台語黑膠配合拍照?』

像這樣的烏龍,見怪不怪,有太多故事可以講。2016 年,當樂手巢的特派記者許小姐,願意花四個小時坐在耕者,聽老綁播放一下午『同錄音』,不同版本的黑膠唱片,並且跟老綁分享聽後感想,這個專訪才有譜(留言一),對方唯一要求,是希望能夠以搖滾樂為例,因為讀者平均年齡較輕。

否則,大多數的採訪,僅止於電話,或者半個鐘頭,對方真的想要瞭解我們嗎?又或者受訪者,你為什麼願意去面對這個快速球?然後又揮棒落空?

現在的通訊又快又方便,但是,有達成溝通或共識嗎?

說實在話,連我的父母,到現在都還搞不懂我,怎麼可能透過一篇專訪,就能對我下定論?我不會對報導我的人惱怒,比如說我吃素,然後來我家作客的人,就買了素蛋炒飯送給我,客人以為瞭解我,歡迎光臨,我在收到素蛋炒飯之後,卻又不高興的公開說:我連『蛋奶素』都不吃,可見得,你還是不懂我。

如果我這麼做,會把事情搞得更僵。所以要嘛,我自己在家做素食請客人吃,這就是我要一直寫文章的原因,因為我的客人吃多了以後,他們就會知道『蛋奶素』這件事。

於是慢慢的,我想要自己寫。我寧願一步一腳印,透過自己撰寫,讓大家瞭解耕者。耕者,有其田。

2018-07-05

今午老綁就診,等待期間,仰望牆上關於『幸福』主題的文章。首先是不丹國王拜訪日本,不丹人民的幸福指數是 97%,收入只有日本的四分之一;日本國民所得高,自殺率卻扶搖直上。

老綁回家估狗,發現一篇文章:不丹今年已經比台灣人還不幸福。閱畢,發現大部分原因是:『不丹開放了網路、電視和手機。』

另一篇文章,是關於『大幸福』與『小幸福』的差別:所謂『大幸福』,意思是說:等我買了一棟房子、等我娶到周子瑜、等我中了頭彩、等我老的時候、等我買到柯崗、黎奇、ED1、皇家芭蕾..

當大幸福來臨時,帶給人們的幸福感,遠不及平日累積起來的『小幸福』:喝了一杯好喝的咖啡、看了一部好電影、與某人展開發人深省的對話、買到一張不認識,卻非常好聽的黑膠唱片..

我一邊閱讀,一邊點頭如搗蒜。耕者的人客,都不是謝謝老綁幫他找到 wantlist 唱片,而是謝謝老綁介紹一張黑膠,回去聽了之後,開啟另一扇音樂之窗。這扇音樂之窗,不是 ebay 上面的 buy this items customers, they also buy.. 而是完全風馬牛不相干的,例如你聽爵士,老綁介紹你認識蓋西文,或者乞丐與蕩婦的歌劇;例如你聽 Guru,老綁介紹你認識經典爵士唱片;例如你只想找英國版,老綁介紹你聽美國版..

這些黑膠唱片,不需透過黑膠展、網路,因為他們都無法取代。你需要的是,能夠放下手邊工作,跟你交談,播放一堆能夠讓你的耳界大開的老綁,因為你聽過的專輯只有三千張,老綁的唱片行有一萬五千張,而全球發行的唱片超過十億張。

偏偏這些神來一筆的、不認識的黑膠,都不必專程去找,它們都在耕者有其田,老綁翻一翻就有。

當大幸福來臨時,帶給人們的幸福感,遠不及平日累積起來的『小幸福』:喝了一杯好喝的咖啡、看了一部好電影、與某人展開發人深省的對話、買到一張不認識,卻非常好聽的黑膠唱片..

兩年前老綁脊椎開刀復原,耕者恢復營業,老綁的好友許景淳老師,願意在耕者舉行簽名會,老綁卻白目的相信:人客的掌聲,大過開業的鞭炮聲、大過巨星的簽名會。寧願得罪許景淳老師(她寬宏大量,不計小人過),耕者不辦黑膠展、簽名會;不衝業績、不強勢推銷。

因為我只是個賣唱片的。

我不是商人,我、人客、唱片行,形成正三角形。我自己構築的音響系統,讓我收藏了三萬張黑膠,走過這些路,這些『小幸福』,我想分享給來店人客,至今,我依然堅持把店裡空間,騰給願意坐下來,聽聽不同聲音的人,而不是拍片取景的人,不是觀光打卡的人,不是尋找取悅的人。我這裡絕對不會有大幸福,例如柯崗、黎奇、ED1、皇家芭蕾..

因為我信奉『小幸福』:如果你會觀察周遭事物,並且隨之找到小小幸福,歡迎您來耕者,因為這裡絕對有超過一萬張,您從來都沒有聽過的黑膠唱片。

『你以為只有你想硬?我們都不想嗎?』也有人客這麼跟老綁講。
『我認為你所謂的這個硬,才能讓耕者能夠走到今天』我是這麼想的。

2018-07-05

船到橋頭自然捲。

這是今午,一位年輕人客告訴老綁的冷笑話。這則笑話,讓老綁想起另一則相關聯,卻是勵志小語:不是無路可走,而是到了該轉彎的時候。

意思是說:如果您的唱機已呈現閒置狀態,並非是無路可走;轉個彎,到耕者聽老綁播放古典黑膠,有何不可呢?

『為什麼我喜歡的黑膠,都那麼貴?』這是人客時常問老綁的話。
『如果你問任何問題,黑膠都輸,那麼,你為什麼會進來聽黑膠?』這是老綁時常問人客的話。

要把唱機丟掉?還是繼續買黑膠?

如果您的唱機已呈現閒置狀態,並非是無路可走;轉個彎,到耕者聽老綁播放古典黑膠,有何不可呢?不是無路可走,而是到了該轉彎的時候。

2018-07-10

2009 年導演 Scott Cooper 根據鄉村歌手 Hank Thompson 的真實經歷,翻拍成電影 Crazy Heart《瘋狂的心》。

飾演 Hank Thompson 的男主角是 Jeff Bridges,劇中一幕,他因酒精中毒引發身體諸多病症,可能不久人世,卻也可能重啟音樂生涯第二高峰。有一天,他在女友(由 Maggie Gyllenhaal 飾演)床上喝酒寫歌,當她聽見他躺在床上寫歌,後來發生的一幕,真是讓我欲哭無淚,同時又啼笑皆非!

試想,如果你躺在床上喝酒、彈吉他、寫新歌,然後,你的女友走進來,她會跟你說什麼?
我不是要為男性謀福利,所以相對的,如果『妳』躺在床上喝酒、彈吉他、寫新歌,然後『妳』的男友走進來,他會跟妳說什麼?

接下來,我要把電影對白記載如下:

男:(彈吉他)(唱歌)
女:(進房)
男:妳聽過這首歌嗎?
女:不記得是誰的歌。
男:好歌總是這樣,讓人有耳熟能詳的感覺(喝酒)
女:是你寫的?
男:沒錯,剛剛完成。

男:(又繼續彈)
女:這樣太不公平了。
男:什麼?
女:有些人要努力十年,才寫得出類似這樣的好歌,但你只花幾分鐘就做到了。
女:(離去)
男:你生我的氣?
男:要我去住汽車旅館嗎?
女:不。
男:怎麼了?
女:我不要你走。
男:那為什麼這樣?

女:(哽咽)你正在我的床上寫歌。
男:所以呢?
女:所以... 我每次躺在床上,都會聽到這首好聽得要命的歌。
女:可是... 你卻不在我的身邊... 到處巡迴表演...
女:甚至忘記了,這個讓我忘不了的日子。

- 對白結束 -

我不想開戰場,來討論輸、贏、對、錯、老、少、男、女、東、西...

人生只有一回,再也無法重來,面對任何事情的時候,我們『會』把重點放在哪裡?

《瘋狂的心》這幕對白,女主角把焦點放在兩人相聚時光,以及她對於男友創作的欣賞。所以我在文章開頭,故意以狀況劇引導,讓大家去想像這個畫面。我們現處社會,面對『創作』,或是『藝術工作』,在心態上面,根本無法達到上述對白的層次。

什麼是我們現處社會,面對『創作』,或是『藝術工作』,在心態上面的層次?以我為例,每週都會遇到來自各地觀光客,疑問我:『你沒有主業喔?那你光靠這家店,夠嗎?』

這就是為什麼我沒辦法把黑膠唱片賣給這些人,因為他們的心裡面,視黑膠如敝屣。如果被他們看到我躺在床上喝酒、彈吉他、寫新歌,那我就慘了!

夜晚,我伏案昏睡。母親自天上,入夢來找我,我心情又大好。

母:還記得以前住台北,我們常開車一起回蘆洲看外婆。
我:當然記得,往事歷歷如昨。
母:看完外婆,我們開車回內湖,都走堤頂。
我:對。
母:途中有一段下坡..
母:每次在下坡之前,你都會先告訴我。
我:對!因為那一段下坡,可以欣賞到很美、很美的燈海。
母:燈海在夜裡,好美。
我:嗯,永遠都不會忘記。
母:如果用音樂來搭配這段景色,以後,每次我們聽到這首音樂,就能夠想起這段回憶..
我:嗯?
母:你現在是老綁了,會播放哪一首音樂,給媽媽聽呢?
我:用一首音樂來搭配這段景色,每次我們聽到這段音樂,就能夠想起這段回憶..?

(醒來)環顧自己的黑膠唱片行,百感交集..

親愛的媽媽,

我現在用這段音樂,我不想只透過一首歌,因為我想讓這段回憶,能夠綿延.. 寫到這裡,有點想哭了。

這段音樂 是 2004 年 9 月,我在『和』派對播放的音樂,因為您離開不久,我酗酒嚴重,朋友打電話關心,希望我走出悲傷,每月和這群老朋友,固定在華中橋下 DJ 一聚。

經過這麼多年,回想這些人、事、音樂,還是悸動,久久不能自己。
就讓這段音樂,搭配最難忘的人生景色吧,如果未來還有更適合的,會在夢裡,一直播給您聽喔。

2018-07-10

新人客蒞臨耕者,想買唱機。

老綁按照慣例恐嚇新人客,告訴他們聽黑膠有多麼麻煩、費事。
綁:『你只要問任何問題,黑膠就輸了。』
綁:『為什麼黑膠會有炒豆聲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炒豆聲要如何清除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為什麼還要買唱頭放大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為什麼黑膠會變形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唱針是不是消耗品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要怎麼洗黑膠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為什麼我喜歡的黑膠,都那麼貴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要不要買唱片鎮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要去哪裡買唱頭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什麼是A、B點? => 黑膠輸了。』
綁:『什麼是VTA? => 黑膠輸了。』

老綁試播一張黑膠,人客似乎有所領會。

客:(皺眉)『這個劈哩啪啦的,就是炒豆聲?』
綁:『對。』
綁:『還有一件事:最大的錢坑不是硬體,而是軟體。』

老綁花了十分鐘解釋,目前黑膠各音樂類型的行情價格。
光怪陸離、毫無章法可循。

客:(嘆)
綁:『但也不是全都很貴啦,比如說古典、歌劇,再怎麼便宜都賣不掉。』

老綁帶著人客到古典區,拿出幾套黑膠。

綁:『像這個,Horowitz 霍洛維茲的鋼琴獨奏,你把唱片打開。』
客:『哇!裡面還有十幾頁的圖文解說,這真的三百多元?』
綁:『三百多元還算貴的咧,像這套孟德爾頌的交響曲全集,四張一套,四百元。』
客:『怎麼可能?我很喜歡 Mendelssohn 孟德爾頌,他的音樂非常棒!充滿正面能量!』
客:(打開盒裝)『這裡面也有書冊,簡直就是有聲書了。』
綁:『1980 年代原文版本,唱片平均一張 75 元,跟一杯..』
綁:『算了..』
綁:『沒事..』

老綁又拿出一套歌劇。



綁:『如果您有聽歌劇的話..』
客:『咦?這是 Solomon 所羅門王嗎?』
綁:『對.. 這就是 Handel 韓德爾寫的所羅門王。紐約韓德爾協會錄音,1968 年美國 RCA 首版,三張一套盒裝,一百元。』
客:『啊!這就真的是撿到寶了.. 你知道索羅門王有多麼重要嗎?』
客:(露出虔敬眼神)『就是寫出箴言的所羅門王,這真是太好了。』

老綁看著人客,一邊訴說著所羅門王故事,一邊把黑膠抱得緊緊的。

這不就是老綁一直以來,夢寐以求,能夠疼愛、珍惜黑膠的人客?他出現了。
我的堅持,就是為了遇見你,把辛苦整理、珍藏的黑膠,交付到你手裡。
如果你還能繼續,著墨硬體跟環境,我就..

算了.. 沒事..
不要太貪心,一次一件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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