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-08-19
剛剛看了 1980 年吉諾特·茲瓦克(Jeannot Szwarc)導演的似曾相識(Somewhere in Time),影片第 4 分 10 秒,女配角透過唱機,播放拉赫曼尼諾夫的『帕格尼尼幻想曲』。
鏡頭拍到的黑膠唱片,內標是 1970 年代的小 London,研判鋼琴家可能是卡欽(Julius Katchen)或者阿敘肯納吉(Vladimir Ashkenazy)。其中,阿敘肯納吉的版本(1972 年)較接近電影拍攝年份,如果是 卡欽的那張(1961),距離已超過十年。
結果上網一查,兩者都不是,擔任鋼琴彈奏的是 Chet Swiatkowsky,1970 年代末期,他在 Crystal、Orion 等廠牌發行過古典黑膠唱片,這兩家古典黑膠廠牌,大家應該不陌生。
Swiatkowsky 也在:
1)《致命遊戲》(The Game / 1997)彈奏德布西的『月光』奏鳴曲。
2)《法蘭西絲》(Frances / 1982)彈奏莫札特鋼琴奏鳴曲 K.331
3)《琴逢敵手》(The Competition / 1980)彈奏貝多芬的鋼琴協奏曲『皇帝』。
附帶一提,似曾相識(Somewhere in Time)、《法蘭西絲》(Frances / 1982)都是由 John Barry 擔任配樂。簡而言之,那張小 London 的黑膠唱片,只是取景。而我,三句離不了本行,老毛病又犯了,啊哈哈哈!
2017-08-19
2008 年艾克曼導演的電影《拉麵女孩》,有一段對白如下:
高湯是拉麵的靈魂,烹煮好的每一鍋高湯,每一碗拉麵,都是老闆精心送給客人的一份禮物,它們都會進入客人的身體,成為客人生命中的一部份。
拉麵代表老闆對客人的滿滿心意,這份心意必須隨著拉麵,讓客人感受,因此拉麵扮演的不僅是拉麵,而是情感的傳遞,心靈的傳遞。所以,隨著老闆的心情,拉麵也會呈現出不同風貌,它連繫著老闆與顧客之間,最細微的情感。
說得真好,老綁一邊觀影,一邊也幻想著:沒錯,耕者賣出去的黑膠唱片,也都伴隨著人客,一輩子呢。
2017-08-25
昨夜看了侯孝賢導演的《戲夢人生》,講述布袋戲大師李天祿先生的故事。
我越看越覺得,跟李大師的距離好近。首先,李天祿先生的父親姓『許』,因為招贅之故,原本應該是『許天祿』,後來從母姓,成為『李天祿』。
其次,李天祿先生的年紀,與我祖父相仿,他在這部傳記電影,以平鋪直敘的口吻,講述自己的一生,很多細節交代得很詳細,讓我彷彿重返時光隧道。我祖父已往生,在世亦顯少對我談及他年輕時候的點點滴滴,我知道的很模糊,幾乎由親戚口耳相傳。
其實,我輩的祖父母,他們當時科技尚未發達,能夠流傳下來的影音幾希。楊力州導演剛開始從事記錄片拍攝的動機,就是希望能彌補家族記錄的完整。
李天祿先生在《戲夢人生》,講述許多跟『下塔悠』有關的淵源,而我年幼時期,正是在下塔悠成長。影片末段,李天祿先生提及,日本戰敗時,他正在下塔悠公演布袋戲,(松山)機場裡,停放許多戰機,而損毀的,就被居民拆卸,變賣廢五金,所得則用來支付布袋戲團的演出費用。
看到這裡,我的感觸很深。
有些祖輩的習俗或對話,現在想起來不禁莞爾,然而對於經歷過的我,卻又有一種熟悉的情感。能夠從《戲夢人生》回顧我的兒時記憶,紅磚屋、泥石路、三合院、大圓桌.. 當然是特殊的觀影經驗,這跟我目前推動『黑膠聆聽走進家庭教育』,在『傳承』角度上面,是相互呼應的。
2017-09-15
客:『老綁,好久不見。』
綁:(想了一下)『喔。。真的很久了。。有超過一年了吧?』
綁:『怎麼這麼久才來呢?』
客:『其實,已經很久沒買黑膠了,剛才路過看到您的門開著,就想說進來看看。』
綁:『喔?所以,也很久沒有聽黑膠了喔?』
客:『對,興趣也轉移到別的地方了。』
綁:『記得您當初買黑膠唱片的數量都有節制,有算過大約買了幾張嗎?』
客:『其實不多,大約是您店裡一個唱片格左右。』
綁:『那就大約在六、七十張左右?』
客:『差不多吧。』
綁:『很久沒有聽黑膠,那麼,唱機也閒置一段時間了吧?』
客:『對,總是覺得提不起勁,沒有什麼動力繼續去聽。最近聽黑膠的人多嗎?』
綁:『一波一波,新舊交織,來來去去。』
客:『老綁有沒有好的建議給我?』
綁:『主從關係搞錯了。』
客:(不解?)
綁:『假如黑膠是食材,你聽到播出來的音樂是料理,那麼,關鍵就是廚師。(指著音響系統)
如果你對料理已經有了自己的想像,比方說你最愛吃牛肉麵,就要求家裡的廚師,煮出世界上最好吃的牛肉麵。』
客:『沒錯。』
綁:『但是反過來說,你家裡的廚師,如果還會煮印度料理、日本料理、法國料理、創意料理,那麼,你才能夠吃得更多、更長、更久。你才會臣服於料理的世界,期待這位廚師,煮出更多沒吃過的盛宴。
不過一般人不是這麼想的。大家已經站在廚師之上,命令廚師只能做好吃的台式料理,來取悅自己。如此一來,聆聽黑膠的生命當然縮短;另一個重點,你的廚師,煮得出各國料理嗎?如果他煮得比阿基師還棒,你才會願意放下身段,好好的追隨廚師,去深入瞭解,更多料理的趣味。』
就像 1969 年堅盧治(Ken Loach)導演的電影《小孩與鷹》(Kes),我把劇中主角與老師的對白,轉載如下。
師:『你知道嗎,當牠飛翔的時候,有一種奇怪的東西。』
卡斯珀:『不,老師,鷹是最好的飛翔者。』
師:『我不是那個意思。我是說,當牠飛翔的時候,會有一些東西讓你感覺很奇怪。』
卡斯珀:『是因為所有東西都顯得很安靜嗎?』
師:『是的。』
卡斯珀:『大伙都注意到了,老師。我認識一位農民,他說貓頭鷹也是這樣。晚上,當牠們在田裡抓老鼠的時候,當牠們俯衝下來的時候,牠會戳牠們的耳朵,讓牠們四處逃竄。』
師:『嗯。』
卡斯珀:『當然牠們也會使四處顯得安靜。』
師:『好像牠們飛翔根本不用出聲一樣。你注意到了嗎?我們現在,是在多麼安靜的環境下說話?我們很怕提高分貝,就像在教堂一樣。』
卡斯珀:『因為牠們很緊張。』
師:『不僅僅是這樣,這是一種本能,一種尊重。』
卡斯珀:『我懂,老師,這是我的瘋狂。當我帶牠散步的時候,有人會走過來對我說,看!是比利卡斯珀和他的寵物鷹,我會對著他們喊,牠不是寵物,如果有人走過來問,牠被馴服了嗎?牠怎麼可能被馴服?鷹是不能被馴服的!牠們是獨立的,牠們是野生的、忠誠的,不會被其他人干擾,也不會干擾我,對吧?這讓牠更棒!』
師:『很多人都無法理解,他們希望不用操心他們的寵物。』
卡斯珀:『我不關心這個,我只關心牠,還有怎麼讓牠飛翔。他們會有他們的談話目標,但是不能和牠相比。』
師:『對!比利,你做得非常對!』
卡斯珀:『你知道嗎,老師,我覺得牠幫了我。』
2017-09-19
耕者附近的,小東路與光明街口,的小東路上,新開了一家魯味店,招牌落在紅磚地,上面寫著大大兩個字:『魯味』。傍晚我去買魯味。
我:(把挑好的魯味遞給老闆娘)『就這些。』
老闆娘:『要酸菜嗎?』
我:『不要,謝謝。』
我:『剛剛夾豆皮的時候,櫃子一打開,聞到很重的豆味,請問你們的丸子是素的嗎?』
老闆娘:『拍謝,不是喔,只有豆干、豆皮、豆腐或蔬菜是素的。』
我:『好,我知道了,謝謝。』
老闆娘把魯味放下去煮。
老闆娘:『坐一下啦。』
我:『喔,坐整天了,站一下也好。』
我:『請問一下,晚上營業到幾點?』
老闆娘:『到十點四十分。』
我:『十點四十?』
老闆娘:『對。』
我:『為什麼是四十?』
老闆娘:(笑)『因為以前有一位常客,他是服飾業者,打烊之後到我這裡,已經十點半,等他吃完,我就打烊。』
我:『喔,原來如此。』
老闆娘:『不然,我都十點半準時打烊。』
我:『他一定是很好的客人,才會讓你願意等他。』
老闆娘:(笑)『對,對,沒錯。』
我:『我以前開過便當店,知道做吃的,前置、後置時間都很久。』
老闆娘:『真的,十點四十打烊,收完已經十二點。』
我:『早上還要採買吧?』
老闆娘:『對啊,六點,你好瞭解。』
老闆娘把煮魯味的蓋子掀開,一陣煙熱氣騰騰冒了上來,乘著這陣煙,我回到 1988 年,台北市內湖的 737 巷市場。
那時陣,我唸五專一年級,強制住校。週六早上如果沒課,週五下午上完最後一節,我就搭三芝客運到淡水車站,轉搭新店客運到圓山,再搭 247、267、287 公車到內湖。下車時,已經晚上七點,太陽公公準時下班,不過站牌下,固定有一位老闆娘,在攤子烤著小蛋糕。
小蛋糕的香氣,瀰漫整個車牌仔,我下了車,最最期待的,就是能夠看到這個小蛋糕攤子,還沒有收攤。那時候,圓形的雞蛋糕,六個台幣十元,動物造型的雞蛋糕比較大,所以是四個台幣十元。
烤小蛋糕的老闆娘,就是我母親。
那是一個沒有網路、沒有手機的年代,我的母親,在站牌底下,一邊烤著蛋糕,一邊等著她的兒子,也就是我,從三芝搭車回家。我們那個年代的情感,是傳統的、封閉的、不善表達的,所以,我們會有以下對話。
媽:『你回來啦!』
我:『嗯。』
我:『還有多少沒賣掉?』
媽:『兩包。』
我:『都給我吃好不好?肚子很餓。』
媽:『你在學校沒吃飯嗎?不是有繳飯票的錢?』
我:『因為下午上了兩節體育課。』
媽:『啊!那都給你吃吧。』
其實,我一點都不餓,我只是想幫媽媽推攤子回家,因為我知道她,也是在站牌下,等我。
2017-09-20
之一
因為最近電視重播《心靈捕手》(Good Will Hunting),這是一部我很喜歡的電影,所以我又重看一次,但是這一次,因為重看,使得我又被啟發了一次。
影片中,羅賓威廉斯(Robin Williams)和麥特戴蒙(Matt Damon)在辦公室裡,羅賓威廉斯對麥特戴蒙說:『我(已往生)的老婆放屁很響,甚至在睡覺時都會放屁,聲音大到把自己吵醒,兩人都醒過來之後,老婆問我說,剛剛那個屁聲是她放的嗎?羅賓威廉斯說:不,那是我放的。』
然後,羅賓威廉斯和麥特戴蒙哈哈大笑。羅賓威廉斯接著說:『你知道嗎?我老婆過世以後,我就再也聽不到她放屁的聲音了,我真的很懷念。因為這是她的人格特質,我愛她,所以我也愛她這一點。你知道嗎,你現在還不敢面對愛情,其實是,你只想在她面前,呈現完美的自己,讓我直接告訴你答案吧,她一定也不完美,你們兩個人都不會是完美的,所以,你還沒有真正的瞭解愛情。』
這段對話,在我心裡起了很大的衝擊。我想起有一回,朋友在網路,用半價買到一張,在 A 面第一首就跳針的首版黑膠唱片,由於 A 面第一首,就是他最想聽的歌曲,卻跳針了,讓他抱怨不已。
因為這張黑膠的原版,實在太貴,後來,他又用同樣價錢(半價)買了相同專輯的復刻版,終於如願以償的,把他最喜愛的第一首歌,順利聽完了。
天啊!這件事情,簡直與我的價值觀相反了。我的問題是:『你寧願聽一首百分之百的假版本,卻也不願意在跳針的時刻,起身把唱針跳過,這樣你還能聽到百分之九十的真版本。』
我認為這跟現代婚姻,也有直接關聯:『夫妻之間,都在互相指責對方的,那個跳針的百分之十,而不去珍惜,其他的百分之九十。』
老公解釋為什麼要外遇,因為老婆不願再傾聽他說話。假如,把不願再傾聽他說話,比喻成黑膠跳針,因為這個百分之十,所以就要去外遇,去擁抱百分之百的假版本?或者說是黑膠唱片的復刻版本?這不是太荒謬了嗎?
我想,為什麼我會產生這樣的想法跟體悟,原因是:我有了女兒之後,我的角色,從丈夫變成父親,所以現在,再重回上述故事,只不過這一次,是透過我女兒的父親,這個角色,來面對這個故事:『我女兒的丈夫外遇,然後跟我解釋,都是因為我女兒,不願意像戀愛時,傾聽他的抱怨。』
從這裡,我得到另一個答案:『那就是,你愛我女兒不夠多。你只是希望你的太太,能夠成為你心目中那個虛擬的,完美的太太。你愛上的,只是你自己的想像,並不是愛上一個真正的太太。你對於 "另一半" 的努力不夠,付出也不夠,因為你只沉浸於獲得這件事。』
換句話說,就是羅賓威廉斯跟麥特戴蒙說的:『你知道嗎?我老婆過世以後,我就再也聽不到她放屁的聲音了,我真的很懷念。因為這是她的人格特質,我愛她,所以我也愛她這一點。你知道嗎,你現在還不敢面對愛情,其實是你只想在她面前,呈現完美的自己,讓我直接告訴你答案吧,其實她也不完美,你們兩個人都不會是完美的,所以你還沒有真正的瞭解愛情。』
這也就是為什麼,我寧願去聽一張會跳針的原版黑膠,也不願意去聽一張從頭到尾,跟 CD 一樣的復刻片。同時,我也瞭解到自己的價值觀,和大家相差甚遠。
誰會願意花錢,去買一張會跳針的,原版的、一堆炒豆聲音的黑膠唱片?
那麼,什麼是現在,主流的價值觀呢?如果有一個很便宜、廉價、快速的方式,就可以獲得想像中的愛情,即使是虛假的,又何妨呢?
之二
如果黑膠唱片是食材
音響系統與聆聽環境是廚師
那麼 聽到的音樂(訊息量)
就是料理
以這個概念發展
料理受到廚師莫大影響
可惜的是
現今社會 主流價值焦點
都放在 食材有多麼便宜
廚師 有多麼便宜
而不是 料理有多麼好吃
之三
我要學會說好話
所以 願意花錢買音樂 是好事
願意提昇音樂的軟硬體 更好
懂得珍惜原版的百分之九十
而去包容跳針的百分之十
那 再好不過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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